8月28日清晨，祁連山的晨光穿透云層，溫柔地撫慰著青海省祁連縣阿柔鄉(xiāng)阿咪東索景區(qū)的山野。景區(qū)內(nèi)部，祁連山國家公園野生動物救護繁育站背倚青海云杉高聳的山坡，院內(nèi)草甸與灌叢相嵌，空氣中彌漫著青草與動物糞便混合、獨屬于高原的氣息——這里，是傷病野生動物的“療養(yǎng)院”。

救護站主要承擔野生動物救護、野生動物調(diào)查監(jiān)測、救助動物放歸監(jiān)測、科普宣傳及自然教育等職能。自2022年7月運行以來，站內(nèi)已累計救助36種211只野生動物，其中不乏白唇鹿、黑頸鶴等國家一級保護動物，成功放歸43只。

用愛溫暖動物孤兒和傷病野生動物

走進救護站，最先迎接我們的是陽光房里赤狐的“注目禮”，一只赤狐隔著落地窗，歪著頭用琥珀色的眼睛與我們對視。它的“家”中還有另一只體型相當?shù)某嗪鸵恢黄胀ǖ陌缀?。技術(shù)員徐豐奕笑著解釋：“這兩只赤狐是去年不同時間被救助的幼狐，白色的是皮毛用狐貍的后代，可能被放生或遺棄，被救助來的時候屁股被野生動物咬掉了一大塊。”

赤狐家的鄰居，是國家一級保護動物荒漠貓。它高冷地正襟危坐在木制梯子上打量著我們。它毛色淺棕，似普通家貓，但耳朵尖上兩撮標志性的黑色毛簇和尾巴上4—5個黑白相間的環(huán)紋是它的“身份證”。“別看著它現(xiàn)在溫順，它可是食肉的捕食者。”徐豐奕介紹，這只荒漠貓是去年誤闖農(nóng)戶家后被群眾送來的，當時它瘦得皮包骨，如今已恢復健康，正等待野化訓練合格后重返自然。據(jù)了解，自2022年繁育站正式運行以來，已先后救助6只荒漠貓，其中2只已成功放歸，1只即將開啟野外生活。

荒漠貓的鄰居，是斑頭雁和黑頸鶴，黑頸鶴低頭踱步，像一位安詳?shù)某了颊?；斑頭雁單腳站著一動不動，右腳的銀色假肢格外醒目。

木柵欄圍著的開闊草地上，一只馬鹿、一只狍子和兩只藏原羚半臥在草叢中曬太陽，旱獺在旁邊認真“干飯”，畫面像一張動物全家福，有一種難得一見的和諧之美。“那只狍子可是青海省唯一一只人工養(yǎng)大的狍子。”徐豐奕解釋，“狍子的應(yīng)激反應(yīng)特別強，死亡率也高。這只剛來的時候才兩周齡不到，站都站不起來，工作人員把它放在宿舍里，用牛奶一點點把它喂大?！倍瞧ヱR鹿去年被管護員救助時，是一只離群幼獸，它像小狗一樣跟著飼養(yǎng)員跑東跑西。

繁育站西側(cè)的房舍里，一只年老體衰的雄性雪豹正酣然入睡。這只雪豹因無法在野外獨立捕獵被救助，如今每天要吃3公斤左右的帶骨肉，“養(yǎng)老待遇”非常不錯。站內(nèi)像雪豹這樣無法放歸的動物還有不少。

幫助野生動物重返自然并不容易

正當記者沉浸在各種野生動物和睦共存的溫馨畫面中時，一陣急促的呼喊聲打破了寧靜：“縱紋腹小鸮跑了！狗獾把圍欄鑿了個洞！”

幾名工作人員拿著捕鳥網(wǎng)迅速出動——原來，今年剛救助的縱紋腹小鸮幼鳥，現(xiàn)在還未掌握獨立覓食能力，連小白鼠都搞不定，若不及時找回恐怕難以生存?！白罱戎那蓊愄?，籠舍不夠用，只能暫時用圍欄，沒想到被狗獾鉆了空子?！?徐豐奕一邊喘著氣解釋，一邊朝逃逸后停站在遠處欄桿上的縱紋腹小鸮抱怨：“這臭孩子！”

“救助不難，難的是放歸?！毙熵S奕感慨道，每一只動物放歸前都要經(jīng)過嚴格的野化訓練：猛禽要訓練飛行和捕獵能力，從最初只能飛幾圈到后來能飛十幾圈；荒漠貓、豹貓等食肉動物要訓練捕捉鼠兔、旱獺的能力，后期還要加入障礙物提升難度；草食動物則要減少與人類的接觸，避免產(chǎn)生依賴?！俺赡陝游锓艢w越快越好，減少對人類食物的依賴；但猛禽和草食動物幼體放歸至少需要3個月周期，像那3只紅隼，我們正在進行野化訓練?！?/p>

“但比如像站里收養(yǎng)的那頭藏野驢，就不能隨便放歸。它曾被一個馬場救助，后來放歸了好幾次都以失敗告終。我們擔心的，不是它在野外活不下去，而是它不怕人，放歸后可能會主動接近人類，對群眾造成傷害，畢竟也是五六百斤的獸類?！毙熵S奕解釋道。

救助站院子里，幾只巖羊跑來跑去，有一只剛湊到記者跟前，徐豐奕就毫不客氣地上前驅(qū)趕，“不能讓它們對人類有親近感！等它們再大一點，要被放歸的?！?/p>

國家公園里的“愛的教育”基地

國家公園的野生動物救護中心不僅聚焦于野生動物的救助，更重要的意義在于輔助科研、自然教育、傳播國家公園理念等。國際上有不少國家公園設(shè)有救護中心，比如，越南的白馬國家公園、武光國家公園、菊芳國家公園都設(shè)有野生動物救護中心，肯尼亞的內(nèi)羅畢國家公園內(nèi)設(shè)有幼象與犀牛的孤兒養(yǎng)育院，國內(nèi)的東北虎豹國家公園也建立了野生動物救護中心。

祁連山野生動物救助繁育站對公眾限流開放，游客可在安全員帶領(lǐng)下，在有隔離措施的籠舍、觀察棧道參觀。夏天，每天大約有四五百人次前來參觀。站內(nèi)永久傷殘的動物成了最好的“活教材”，比如2022年被網(wǎng)圍欄刮傷翼膜的雕鸮、左爪腫脹無法恢復的草原雕、翅膀耷拉的獵隼、失去繁育能力的藍馬雞等，它們向公眾展示野生動物在野外生存的艱難；而鑲著銀色假肢的斑頭雁、被救助的白狐等物種，則展示了生命的堅韌和生命被溫柔以待的大愛。

救助站里，不僅有暖心的故事，也有令人痛心的“反面教材”。徐豐奕回憶，曾有一只狍子被救助時，四肢被人掰斷、下巴被砸歪，嘴里不斷吐血，護林員發(fā)現(xiàn)時還有人在用石頭砸它，最終因傷勢過重未能救活；還有一只1.2米長的鬣蜥，作為外來熱帶物種被主人遺棄在門源，送來時已奄奄一息，工作人員只能將其放在保溫箱中維持生命。

“很多時候，我們不僅在救助動物，更在見證人性的善惡?！毙熵S奕的語氣中帶著沉重。這大概就是救助的意義吧，讓大家看看野生動物的不易、救助的不易，或許能喚起人們對萬物生靈的憐憫之心。

這座海拔3000米的山中小院，不僅是野生動物的“臨時家園”，更是人類與自然對話的窗口。在人與動物的溫情互動中，祁連山的生態(tài)故事，正以充滿希望的方式續(xù)寫著新的篇章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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